雪代遥对父亲的一点印象也没有。
他不知道父亲长什么样子,也不知道父亲的名字,就连姓氏也不知道。
完完全全就是一张白纸。
父亲早在雪代遥出生之前,就抛下怀孕的母亲,跑去藤原家享福。
母亲没有留下父亲的任何东西,就连提也没有提到。
雪代遥曾经有疑惑过生父是谁,忐忑的问了母亲这个问题。
雪代巴只是冷冷的说道:“你父亲已经死了。”
早慧的雪代遥看出了问题,不过他默默放在心里,不再提有关于父亲的话题。
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父爱,就连母爱也少之又少。
雪代巴对于他的感情十分矛盾,动辄就要打骂,可是偶尔展示出来的柔情又让人心碎。
雪代遥明白了,不是母亲不想爱他,而是没法爱他。
这个男人做了对不起母亲的事情,直到后来他才知道真相——对于母亲来说他是个意外。
那么对于其他人呢?
街坊邻居背后对他指指点点,议论纷纷,仿佛母子俩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。
哪怕有孩子与雪代遥玩,立刻就被家长拉走。
有人说雪代遥的父亲是个杀人犯,有人说雪代巴被野男人弄大了肚子,有人说是兄妹luan伦,哥哥早就死了。
雪代巴面对她们的指指点点连反驳也不反驳,明明在谣言传播之前,只是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,但她就是一声不吭,脸上尽是麻木。
雪代遥的心还没有被麻木填满,对于母亲来说他是意外,对于别人来说他是孽种,对于同龄的孩子来说是瘟疫,必须听家长的话,敬而远之。
在破旧的出租屋里,雪代遥经常坐在摇摇欲坠的窗台之上,手里拿着碎掉的镜子,一时想从缝隙中跳下,一时想用镜子将自己割脉。
活着还是去死,这是一个问题。
如果有人能窥探他的内心,一定能看出他在生和死之间的纠结。
他望着母亲麻木的脸,忽得生出一股勇气,自己要守护住母亲,珍惜唯一的感情。
雪代遥将镜子正面对准自己,露出了笑容。他得先学会微笑,让其他人看不透他的想法,再学会察言观色,想办法终止谣言。
……
“我父亲?”雪代遥重新恢复笑容,仿佛在照镜子,“跟我父亲又有什么关系,难道那头‘怪兽’是我父亲变成的?”
巫女不置可否,问道:“雪代遥,你真的想待在藤原家吗?”
雪代遥慢慢坐了回去,“想又怎么样,不想又怎么样?”
巫女浊白的眼睛紧盯着他,“我能带你离开藤原家。”
“去哪?”
“伊始神宫。”
“你能带我离开藤原家?”雪代遥深表怀疑。
巫女说道:“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。”
“现在?”雪代遥感觉可笑,“那老夫人呢?”
“不管了。”
“她们请你下来是为了给老夫人‘治病’的。”
“我知道,但我更想带你离开这。”
雪代遥冷漠道:“你治不好老夫人?”
“这很重要吗,重要的是你得跟我去伊始神宫。”
“你为什么要带我离开这?”雪代遥看巫女的眼神像是在看骗子。很明显她治不好老夫人,在撺掇他一起逃跑。
“你很特殊,神明眷顾着你。同时只有你信仰神灵,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。”老巫女神神叨叨,就像个吉普赛女人。
“我不信神灵。”
“来日方长,在伊始神宫你有大把的时间。”
雪代遥重重的拿起茶杯,一饮而尽,“我情愿学会品茶。”
巫女平静道:“你的选择是……”
“当然留在藤原家。”雪代遥用这还用说的语气。“巫女大人,我能问你一个冒昧的问题吗?”
“你说。”
雪代遥说:“你真的会‘治病’吗?”
“我不会,我只会清除污秽。”
“您能否演示给我看?让我帮您持剑的时候,心里有个准备。”
“我该怎么演示给你看?”
雪代遥盯着巫女说:“那就清理‘污秽’给我看看。”
“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冤魂妖怪。”
“老夫人身上的‘怪兽’是意外?”
巫女点了点头。
“除了清除那些污秽以外,您还有什么法术能够证明自己?”
巫女笑了,带着被质疑的恼怒:“孩子,我不需要证明自己。”
雪代遥站了起来,心中确认她只是个骗子。
巫女在这个时候,说:“你想让我证明自己,就像证明猴子会爬树,鱼儿会不会游泳……好,我满足你。我要说出你的命运,你又敢不敢听呢?”
“你说。”雪代遥毫不在乎,认为她只能耍耍嘴皮子了。
巫女直直盯着他的脸,犹如鱼眼珠的眼睛一眨不眨。
“雪代遥,”巫女说:“我看见了……你会获得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,却永远得不到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。”
“会有数不清的女人爱上你,但你却没有办法给她们一个结果。”
巫女不像是在预言,反倒像是在诅咒:“更关键的是,你会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,爱上自己的母亲。”
巫女彻彻底底的笑了,发黑的黄牙、泛白的眼珠、阴森的笑容,没有让雪代遥感到害怕,反倒激起了他的愤怒。
胡说八道!他想。
雪代遥克制住怒气,认为这个巫女精神出了问题。
他现在很肯定巫女是个骗子。
现在该忧心了,如果没有治好老夫人,自己该何去何从。